好读书,不好好读,求啥甚解
□ 宣颐斋·随笔
□ 王乾荣
“先生不知何许人也,亦不详其姓字,宅边有五柳树,因以为号焉。闲静少言,不慕荣利。好读书,不求甚解。”(见陶渊明《五柳先生传》)真会开玩笑。先生明知自己享誉天下,谁人不识?所以故意说“不知何许人”。“闲静少言”,也许是真的;至于“荣利”,还是有点儿“慕”嘛——您写了诗文,作者并没有署“无名氏”。陶令不知何处去?您署了“陶潜”“陶渊明”或“五柳先生”,还给自己“立碑”,曰《五柳先生传》,就跟“荣利”沾边了。
闲话表过。本人儿时读《五柳先生传》,百八十字,有爷爷辅导,倒是觉得不太难懂。我最赞赏其中的“好读书,不求甚解”这个观点,因此虽然也“好读书”,却不好好读书。爷爷说:“傻小子,你往后看,‘每有会意,便欣然忘食’,是啥意思?”我似有所悟,但悟得没有“不求甚解”深刻,因此养成了大而化之的毛病,伴随终身。时至今日,老冉冉至矣,书读了一大堆,很多时候是读着玩儿,仅仅是把书“读过”而已,对其全义、要义,模模糊糊,基本上“不求甚解”,管它啥意思呢。
但是爷爷的教诲,仍然不时于脑际萦绕,觉得读书,总还要“会点儿意”的,即使不是特意“会”,其“意”无形中也在脑袋里转了几道弯儿,打下了些许烙印。
我购书杂而多,每届书市都兴致勃勃抱回来感兴趣的大堆书籍,但我是怎么读书的呢,说来惭愧……
我坦白,有些书买回来放进柜子里就没怎么翻过——当然不是绝对没翻。它们不是辞典,但是我把它们当成了工具书。我熟悉它们的类属,生活、工作或写作中遇到各种难题,知道从哪本书里查找答案。这算一种读书法吧。
而正襟危坐拿起书来读,则先瞧目录,拣喜欢的章节看,其他略去。是亦为一法。如此,我几乎没有把一本书从头读到尾的。
很多书没有目录,便一目十行浏览。感谢伟大美丽形象的汉字,目扫一片,即可知其大意。如此,偶遇精彩段落或对自己略有启发文句,找到关键词,所谓惊鸿一瞥,眼前豁然一亮,则津津有味品赏,须将它们倒背如流,也算精读。这样,我似乎就没有连贯地一字一句细细读过一本书。但读万卷书而撮其要者,融为一册佳卷,略“会其意”,自娱自乐,备以用时方恨少,间或也有。此亦为一法也。
而如萧乾和文洁若夫妇翻译的《尤利西斯》,那么有名,却那么艰涩、那么可怕,我读几页便退避三舍了。托尔斯泰的《战争与和平》的细节描绘,比如写娜塔莎家的庄园,斐然一大段,绕着圈儿说,我读时干脆跳了过去。
这哪儿像一个读书人呀?答曰:咱本是三尺微命,一介草民,不算读书人,只是打小认了几个字,略识集腋成裘道理,养成了“读”的习惯而已,即使蹲厕所、乘公交、等待就诊……也要拿个书报之类漫读,否则不知道在那点琐碎的时间,脑子里该想些什么东西。您别说,这种零敲碎打,无心之获,也偶有惊喜呢。
我的简陋读书法,只是一个平庸作者的乱弹,当然不适合从事专业性很强的人士。
钱学森说,一个真正的专业人士,专业书当精读,跟专业相关的书应该熟读,其他书漫读则已。
人各有活法,书各有读法。其实五柳先生的“不求甚解”,似乎应该理解为“不过分纠缠”,如能做到五柳先生所说,“以乐其志”,偶作闲文娱小我,足矣足矣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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